電影稀里嘩啦放了一個多小時,我坐在青草裡,臉上淚水婆娑,頭頂星河滾燙,腳邊流螢飛散,心裡的哀傷再也收攏不住。
“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啊!”
我趴在王二身上哭得昏天暗地。
王二驚慌失措地拍著我。
“你還為那事傷心啊?這都過了一年多了,那個真不是我寫的,我發誓,我王二,不,我王平要是罵過萬寧是條狗,那我就是一條狗!汪汪汪!”
王二是根粗線條,他不懂我。
我哭得不是那張紙,我哭得不是電影裡的至尊寶。
我哭我自己。
我哭陳煙。
我哭陳塵。
如果可以,我還會為王二而哭。
我們都像傻狗一樣地活著。
愛而不得。
為觸控不到的東西,苦苦奔忙。
為開不了花的愛情,遍體鱗傷。
為等不到的人,傷心落淚。
種下苦果,嚥下苦澀。
某一天,我們天各一方,或許會勸自己放下執念。
我抱著懷裡捂得溫熱的筆記本,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穿過跑道。
在校門口,我終於追上了那把自己藏在兜帽裡、像一縷煙一樣飄忽的黑衣少年。
“陳煙。”
我氣喘吁吁地拉著他的手臂。
我把筆記塞在他手裡。
這周的筆記,我都整理好了。
風吹過他手裡的筆記本,雪白的紙上,清一色的衛夫人小楷,工整得我都有點心疼自己了。
他看了一眼筆記,把它塞回我手裡。
“我不需要了。以後不要浪費時間給我抄筆記了。我報了實高,已經被提前錄取了。”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風吹過我的頭髮,我一身冰冷地站在那扭曲的夜空下。
那一刻,也許只有梵高先生能理解我內心那團破碎不堪的憂傷吧!
他答應過我,和我一起報考一中的。
他怎麼能背棄我們的諾言,一個人倉惶逃離而去?
那時,實驗高中是私立高中,一年要五六萬的學費,三年下來光學費就要近二十萬。以我這樣的家庭,最好的選擇就是一中,免學費,還提供住宿,成績優秀的還有不菲的獎學金。
我們約好的,讀一中的零班,然後一起考最好的大學。未來璀璨奪目,前途不可限量。一切都那麼美好,連跑道上的風都是甜的。
可是,他卻輕飄飄地說,他要離我而去了。
他明知我讀不起實高,他怎麼那麼狠的心?
我把那本我熬了三個夜抄得工工整整的筆記,撕成碎片,扔在風裡。
眼神冰冷刺骨地走了。
王二跑過來,追著風裡的碎片狂奔。
“你大爺的,你不心疼老子心疼啊!這麼好看的字,等老萬出息了拿去拍賣不得賣個百十萬的。”
王二坐在路燈下,一頁一頁地把那本筆記粘回去。
有些東西,碎了還圓得回去麼?
~~~~~~~~~~~~~~~
“喂——阿寧……”
電話那頭,陳煙的聲音熟悉地傳來,那聲音裡的疲倦、那聲音裡的掙扎,令我心碎不已。
“你……你還在花城啊?”
我心裡堵得慌,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嗯,手上還有一些事情沒了結……”
他的聲音溫婉動聽。
我注意到他用了一個詞,了結。他要了結什麼?前世因果?今生孽緣?
我突然想起十歲生日許下的願望:三十歲若不出嫁就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