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偶爾他會得到母親的表揚,只是她還是沒有出席過他的家長會。
她會說很溫柔的話哄他,比如說下一次我有空就去學校接你,下一次我有空就去參加你的家長會,下一次我有空就帶你去省城玩。
每一次她都說得真切,只是一次都沒實現過。
後來,他也不當真了。
在那條陰暗狹長的小巷裡,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路秀梅的兒子,所有人都避他如蛇蠍。
“你別和那個路照一起玩,他給的東西你一定不要吃,說不定他媽染了什麼病,他兒子肯定也會被傳染的,記住了,別貪吃,會死人的!”
他把碗裡捧著的西瓜扔到了垃圾桶裡。
那天以後,他再也沒有主動和別人搭過話。
有一天晚上,他回到家,門口堵著一輛黑色的車,很光鮮亮麗,還反著光,和這陰暗的巷子格格不入。
他往裡看了一眼,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坐在後座抽著煙,見他來,盯著他看了幾眼,那眼神帶著考究,在他的臉上一寸一寸地審查,像是在打量一個即將售賣的貨物。
第二天,他們跟著這輛車一起逃離了這個家。
離開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低矮的樓房,雨天坑坑窪窪的水潭,垃圾桶裡腐爛的剩飯剩菜,蒼蠅還在上面轉悠著慶祝著。
這些都離他遠去了。
他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他在新的學校裡上學,認識了新的同學朋友,他住在豪華的房子裡,穿著新的衣服和鞋子,用著此前從來沒見過的電器,他的母親最為開心,自此出入都有車子接送,每次回來都拿著許許多多的購物袋,臉上笑意盈盈。
但那個男人後來沒有再出現過。
家長那一欄父親的名字還是空著的。
後來,路照終於見到了他,在電視新聞裡。
在電視螢幕裡,他看到了那個男人,穿著得體的衣服坐在正中央,笑容可掬,完全沒有那一天的陰冷。
他們就這樣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安居下來。
只是沒多久,一個打扮精緻的女人過來鬧,把家裡的東西全砸爛了,地上滿是玻璃渣子,他的母親被扇了幾個耳光,頭髮凌亂坐在地上,大腿上被刮傷滲了血,臉頰處還掛著未乾的淚。
“這個就是那個小孽種是吧?”
那個女人走過來上下打量著他,眼珠子快瞪了出來,用手拍著他的臉:“你這小雜種難道沒有羞恥心的嗎,還有臉到這來住!”
路照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偏過頭避開那個女人冰涼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