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姨現在回想起遲越最黑暗的那幾年,還是會覺得心揪緊了,說話的嗓音裡也忍不住帶上了幾分哽咽,只能把窗戶降得更低一些,好透透氣。
溫降在一旁已經紅了眼眶,緊抿著唇才剋制住情緒,良久後開口,像是某種保證:“阿姨,你放心,他會越來越好的……”
“是,阿姨知道,阿姨看出來了,”李阿姨聞言,也打起精神,收好自己的眼淚衝她笑笑,“你跟他待在一起久了,他看起來高興多了,這兩天不是還跟你上學去了麼?總歸有個人陪著,拉他一把,比一個人孤孤單單待在在家裡要好啊……
“就是阿姨現在五十了,老了,做不了幾年也該回家抱孫女,沒法一直看著他……但是溫溫,你是個好孩子,成績又好,有時間就多勸他念唸書,你們倆一起努力,爭取一起考大學,遲越他總不能永遠待在那幢房子裡,總得從那兒出來啊。”
溫降緊緊喉嚨,只能一個勁地點頭,答應她:“嗯,我會的,阿姨您放心……”
她會讓遲越跟她一起考上大學,跟她一起離開這裡的。
“誒,好。”李阿姨聽到這句,欣慰地拍拍她的手。
車子一路駛過道路兩旁新建的高樓,直到在一座高檔小區前停下,李阿姨收拾好東西下車,臨行前衝她招了招手,讓她路上小心。
溫降點點頭,遠遠望了一眼那座小區的樣子,豪華的玻璃外立面在陰天裡折射出深淺不一的藍灰色,長長的轉角陽臺後還掛著密不透風的窗簾,好像是隻有那種最幸福的家庭才能住進來的。
她的嘴角微不可見地向下一撇,收回視線,升上車窗。
大概就像遲越之前一直笑話她的那樣吧,她的共情能力總是過剩,在這一刻,腦海裡驀地閃過鍾安妮的樣子,只感受到一種強烈到無以復加的憎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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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心情回到家時,溫降沒忘記帶上遲越的手機充電器和遊戲機,免得他在醫院一住幾個星期無事可做,也幸虧他的手沒骨折,否則就真要發黴了。
只是等她洗完澡,換上乾淨的衣服時,又想到了什麼,猶豫片刻,伸手推開客廳一側的衣帽間,最後做賊似的抱著一大團衣服出來,臉色發紅地坐在沙發上把它們疊好,塞進紙袋裡。
回到醫院時,遲越跟她離開前沒什麼兩樣,保持著平躺的姿勢,只是睏倦地闔上了眼睛。睫毛在日光燈下纖密如蟬翅,高挺的鼻樑吻著一抹光,在醫院淺藍色的被褥下單薄一片,像手作的冰冷而光潤的薄瓷人偶。
遲越很經常地給人這種失真的感覺,在他睡著或是放空的時候,起初會讓人感嘆於這種不真切的美,但很快就會感到心口加速下墜,害怕他真的只是沒有靈魂的陶瓷工藝品。
好在他聽見門口的動靜後,微動了動眼瞼,最後睜開眼睛,霧濛濛的瞳仁陷在深邃的眼窩中,嗓音還帶著睡時的沙啞:“你回來啦……”
“嗯,”溫降聽到這句,有種從噩夢中被人叫醒的感覺,帶著紙袋走近,問,“你要不要吃點水果?我切了獼猴桃,還帶了柚子。”
“放在這兒吧,你先吃。”遲越揉了揉眼睛,只可惜上身都被綁帶固定住了,連伸懶腰都做不到。
“好,那我先放這兒。我還帶了你的平板、ns、充電器、耳機……你想想還漏了什麼嗎?”溫降又一一把紙袋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到他的床頭,順便幫他充上了電。
遲越扭頭看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把他的生活習慣摸得一清二楚了,連ns都會念,一面輕搖了搖頭。
溫降見狀,把剩下的紙袋放到他的床沿上,話音一轉道:“你這兩天不能碰水,但是擦洗應該還是可以的,我給你帶了換洗衣服,去你的衣帽間拿了兩件襯衫和寬鬆的褲子……你應該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