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不敢這麼說的,她垂著眼,答道:“嬤嬤,太皇太后還在裡間等著呢。”
皇帝先前眼尾瞥見她眉毛揚得老高,一副大似不屑的樣子,如今蘇塔讓她送一程,她這一副不相干的樣子,驟然感覺一盆冷水兜頭撲來,心下便有些不豫,只是眼下不好發作。他覺得自己真是昏了頭了,好端端的,在冷風裡等什麼呢?只是因為要去齋戒,有幾日見不著她,特地等著看她一眼?看她什麼,她又算個什麼?簡直是笑話!
他瞥了搖光一眼,冷笑道:“好將配好馬,好衣裳也該配好人。像這臊眉耷眼的,再好的衣裳也是糟蹋。”
皇帝說罷,自己先舉步走了。李長順原本還喜滋滋地站在皇帝身後,心想這搖姑娘真是好福氣,嘿,怪道萬歲爺怎麼出了殿門還不走呢,原來是等人吶!
不過漂亮是真漂亮,那樣娉婷的身段,遠遠從廊子底下走過來,微微抿起嘴,就跟在畫裡似的。
李長順還在樂呢,卻見皇帝撂下重話兒,跟一陣風似的沖走了,他回過神來,心想剛才還好好的,怎麼才一句話又褶子了?這姑娘也真是不曉事,主子爺這樣給臉,姑娘反而自顧自站在幹岸上,這怎麼成!不過仔細想想,萬歲爺做了這麼多年皇帝,只有旁人給他磕頭的份,沒有他遷就的道理,先前幾句話,放在姑娘心上,到底是有些讓人下不來臺面。也得虧主子爺是個皇帝,生在這樣尊貴的人家,要是換成一般的小子,這樣說人家姑娘,不被泰山打出門去,那還算客氣的了!
李長順顛顛地跟在皇帝身後,主子爺這是一聲不吭地生氣了,他暗道不好,素來威風的御前大總管如今連屁也不敢放一個,老老實實抱著拂塵瞎琢磨。
隨駕的人都屏息靜氣,大氣兒也不敢出,唯有御駕之前開道的太監,時不時發出“哧哧”地聲響,低沉而廣遠,在長長的宮道間,浩蕩地漫漶開去。
御駕進了東暖閣,李長順朝御前的人比了手勢,眾人便知今兒皇帝心情尤為不好,一切小心謹慎了伺候。
尚衣的宮人魚貫而入,伺候皇帝換了駝色地團八寶紋暗花綢常服袍,月白色的馬蹄袖規整地挽著,與駝色相稱,愈發顯出皇帝的磊落風度。
趁著系紐子的空當,皇帝偏過頭對李長順道:“自孝靜皇后過世,懋貴妃代攝六宮事,柔嘉表度,敬慎素著,往後年例按皇貴妃用度支取。”
李長順心頭打突,忙躬身回道:“奴才遵旨,這就打發人去知會內務府。”
皇帝撫袍在御案後坐下,德佑湊上去替皇帝磨墨,御用的皆是最上等的漂淨箭簇硃砂,化在硯臺上,灩灩如霞。皇帝執著象牙管飽蘸了墨,埋首道:“你親自去說與兩處知道,天寒路滑,讓她不必來謝恩了。”
調高了例銀,這是要抬舉貴妃,更是要抬舉貴妃背後的託奇楚氏。皇貴妃僅次於皇后,尋常不設,抬了皇貴妃,便是為封后做準備。如今雖明裡未發晉封的旨意,可是用度已經提上來了,銀子有實,榮冕也緊跟著不遠了。
所以雖說後宮不得干政,前朝的興衰與後宮的榮辱卻是息息相關,母族在前朝得勢,后妃在內庭便有體面。
李長順蝦腰退出了暖閣,瞥見四兒正鵠立在廊下,兩眼無神地盯著靴角,也不知在發什麼愣,便低聲罵了聲猴兒崽子,“不好好當值,在這裡挺屍呢?”
四兒賠笑著搓了搓手,“我膽兒小,師傅可別嚇我。配房裡燒了滾滾的茶,知道師傅好一口瓜片。天寒地凍的,師傅這是上哪兒去哇?”
李長順哼了一聲,“辦差事沒見你這麼機靈,調話門子倒是你的拿手好戲!也敢管起我的事來了?”
四兒說哪兒能吶,“師傅若是得閒,左右主子爺跟前有德子呢,師傅也賞賞我的臉,上我那吃茶去?”
李長順道:“忙著呢。你也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