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嫌棄地別開榮親王的龍眼盞子,笑嘻嘻高舉金盃,向皇帝遙遙敬了杯酒,皇帝卻絲毫不領情,輕蔑地瞥了他一眼,繼而傲慢地調轉視線,看戲去了。
好嘛,不喝就不喝,瞪他幹嘛。他覺得很喪氣,這位哥子最近很不對勁,具體是哪裡不對勁,也說不上來,就感覺專逮著他一個人罵似的。天地良心!他這麼乖巧的一個人,做什麼要天天鞭策他?老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麼,就連他阿瑪在世,平日裡再怎麼揚言要打斷他的狗腿,過年時不也得端起笑臉子給他發利市!
小端親王不愛看戲,但是喜歡自己唱戲。雖然唱得不怎麼樣,但是重在參與嘛。他百無聊賴,助長賊心不死,又十分嚮往地遞了眼色過去,好呀!對上了!
對上了老太太笑眯眯的一雙眼。
祖孫兩個便這麼遙遙相視而笑。
太皇太后看他可憐,跟個猴兒似的,在座位上左瞧右瞧,上躥下跳,也不知在瞧什麼。老太太忽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悟,輕輕嗽了一聲,對搖光說:“這手爐子怪冷的,你拿去替我將炭添一添吧。”
廊子盡頭的值房就是添炭的地方。端親王看著她拿起手爐,就知道她要往那兒去。他腳底抹油般跟在了後頭,看見她轉過遊廊,心裡著急,忙喊了聲,“嘿!錯錯!”
搖光唬了一跳,就看見他半隻腦袋從抱柱後探出來,緊接著身子也挪騰出來,慢悠悠踱到她面前,官模官式地揹著手,問:“妹妹上哪裡去啊?”
她覺得他這樣子好笑,卻不知怎麼,再也笑不出來,勉強抿起了嘴,“添炭去。”
成明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往四面八方覷了一覷,見宮人已經經過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亂扯著她的袖子,把她拉到偏僻處,取下腰上掛著的荷包,從裡頭倒出好些玩意。
有活靈活現的小陶人,捏出孫行者的模樣,就連虎皮小裙都跟真的一樣。還有核雕的小船,有疊得整整齊齊的窗花,他跟捧寶貝似的遞到她跟前,笑嘻嘻地努一努嘴,“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搖光給嚇著了,真是好寶貝!她接過,放在手裡,仔仔細細地對著天光,眉開眼笑,真心誠意地誇獎:“您的荷包真是個寶貝窩!”
“那可不,”他慫恿她,“知道你好這個,先前就說了要給你帶,我哪一回食言?”他甚至有些委屈,“給你使了那麼多眼色,你都沒瞧見……”
不過看見她這樣,眼珠子抽了也沒關係啊。小端親王虔誠地望著她,“怎麼樣,高興嗎?”
“高興!”
“那就快放進荷包裡去!”成明覷著她的神色,心裡糾結了許久的話,終究按下不提。反正事已至此,還是暫時不要與她說了。困頓久了的姑娘難得這樣高興,總算有了幾分往常奕奕的華彩,這樣就很好。
他輕輕吸了口氣,摒棄掉旁的思緒,抿起嘴,由衷地道:“我沒什麼旁的願望,但求長生天保佑,保佑舒錯錯新的一年裡平平安安,順順遂遂,永遠像今天一樣高興。”
暗想玉容
皇帝與宮妃們的團圓宴, 太皇太后例來是吃杯敬酒就走的。一來是上了年紀的人難熬,二來好不容易給妃嬪們出出風頭,她一個老人家在這裡, 像什麼樣。
因而這次團圓宴並沒有帶搖光去,只囑咐她在西暖閣裡等著,老太太給她帶一些新鮮的糕點果子回來。她依言,坐在小杌子上抱著寶爺做針線。她的針線算不上好,勉勉強強,也就能夠看得出個輪廓吧。
看勾畫出來的式樣,是要做荷包。寶藍色作底子, 莊重大氣, 應著年下又喜興,上頭是元寶八仙紋,極考驗針法。她搬來一盞燈放在炕幾邊上, 對著燈眯眼穿線, 就聽得外頭有動靜,緊接著老太太的聲音遙遙地傳來,“仔細!”
她唬了一跳,咋咋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