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她忙不迭點頭,諂媚地問:“萬歲爺,您昨晚睡得香?”不待他介面,又很快樂地說:“我睡得真是香極啦!您的又日新是塊福地呀!”
睡得香?醒來了也就萬兒八千次吧,不知道這樣算不算睡得香。皇帝頗有些惆悵,可是看見她一張陽光燦爛的笑臉子,默默地又把滿肚子委屈悉數吞回去了。他清清嗓子,含糊地說很好,“快收拾收拾,再過半刻,就要叫起。”
她熱乎地“噯”,麻溜兒下床,光腳就要去抱鋪蓋,皇帝皺著眉頭看她一蹦一跳,忍不住提醒,“穿鞋。”
真是太著急了,她頗有些不好意思,還沒走到炕那頭去,又匆匆回頭來把鞋穿好,只是太丟人,不敢看他。見條案上有鏡匣,便藉著晨光梳頭。
雖說開了春,卯正時分天還是暗暗的,只能依約就著一些熹微窺見天邊的魚肚白,與滿庭風露蕭蕭。皇帝從容地靠在榻上,她是揹著光,勾勒出一個渺渺的影子。她頗為熟練地將一頭烏髮歸攏在一起,用頭繩綁好了,開始編辮子。在家裡這種夥計都是梳頭嬤嬤來做,可宮裡並沒有她的梳頭嬤嬤,她只能學著自己來,經歷了一個冬天,她的辮子已然編得很不錯了。
皇帝適時地問:“知道傳話的規矩嗎?”見她懵然“啊”了一聲,便料定她不知道,不免含笑,自己比了手勢告訴她,溫聲道:“收拾好了出門,把這個傳與門上的人知道。”
皇帝黎明即起,萬機待理。她抱著鋪蓋出去,差就算當完了,門上的太監知會司衾尚衣的宮人,她們便捧著早已準備好的衣冠,伺候皇帝盥洗更衣。李長順在又日新外頭候著,俟皇帝穿戴齊整,引駕過東暖閣用早膳畢,聖駕親臨御門聽政。
四兒乘了李大總管的託,留在最後,先關照了搖光幾聲,他親親熱熱剛要叫姐姐,忽然想起什麼,立時舌頭打結,囫圇叫“姑娘”,“這鋪蓋給我就好,我師父說姑娘昨晚累著了,讓姑娘好生歇息,今兒不必當值了,主子爺跟前有來順呢!”
搖光說好,不過還是有些疑惑,平白睡了一覺算累嗎?這上夜的差未免也太好當了一些,比筆墨上要站一天不知道松泛了多少倍呢!
四兒嘿嘿笑,等她走遠了,門上值夜的人湊上來,哥幾個面面相覷,試探著問:“老哥,這是什麼事兒?要叫彌勒趙記檔嗎?”
四兒反問他們,“昨晚你們離門上最近,有聽見什麼響動不曾?”
響動?他倆仔細想了想,“好像起先是有些響動,不過不長,也就片刻,彷彿是在說話,後來就漸次低下去了。”
這話答得,反倒讓四兒為難。要真是有那個什麼,這話傳出去,未免太損主子威名了吧!他是主子跟前體心知意的得力奴才,可不能夠幹這樣的事!
四兒越想越害怕,國嗣宗祧,盡在主子一人啊!也許是主子最近為國為民,憂心不已,大費精神,所以體力不濟那也是常事,不足為奇。
況且依照主子的行事做派與搖姑娘的性子,要真是有些什麼,姑娘今兒還是睡眼迷濛地出來了?還繼續在養心殿當差?四兒左右斟酌了會子,忽然兇起來,惡狠狠地告誡他們,“主子沒發話,就當沒這事,你們打今兒起忘了,也別犯渾作死,仗著有張嘴就四處渾吣!”
兩個上夜的見他這話說得重,不敢胡鬧,認認真真地答應。四兒站在濛濛的天色裡,仔細揣摩了會子,覺得不應該!大不應該!今兒主子早起,眼下那樣濃重的烏青,連他們這麼遠的都瞧見了,他師傅那樣一個端穩的人,表情都已然有些害怕,可那搖姑娘出來卻是神清氣爽,連辮子都編得一絲不苟,難道萬歲爺就好這一口?還是早聽得老一輩的人說姑奶奶們威名在外,這位舒氏的姑奶奶,格外威風些?
皇帝尚在軍機處召見章京,養心殿的人辦完了手頭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