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醫院住了幾個月,身上混著消毒水與藥物的味道,削瘦許多,懷抱沒有之前那般溫軟。
安想一下一下撫摸著兒子柔軟的髮絲,手臂收緊牢牢把他抱住。
他若還像原來那樣鐵石心腸,她反而不會有太多留念;可是他表現得越懂事,越溫順,安想內心越是不安。
安想看向兒子身後光滑乾淨的玻璃,上面清晰倒映出她的面龐。
面部幹黃,嘴唇失去血色,一雙眼黯淡無光。最糟糕的還是她的頭髮,已經沒有了先前的烏黑亮麗,長時間的化療讓髮絲快速脫落,每次一梳都是一大把。
安想眼眶澀澀的,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不過到生命終結時,一定不能給兒子留下最醜陋的模樣。
她要讓孩子記住母親最漂亮的一面。
安子墨聽到所有心聲,沉默的沒有說話。
“墨墨讓助理叔叔帶你回去休息吧,媽媽想睡一下。”
安子墨點頭,磨磨蹭蹭離開病房。
兒子走後沒多久,裴以舟推門而入。
“你打發他走了?”
安想點頭。
裴以舟坐到床邊,“心情不好?”他很敏感,一眼洞察到安想情緒。
她皺眉抿唇,心理交戰許久才鼓起勇氣:“裴以舟,你能幫我把頭髮剃了嗎?”
男人的脊樑微不覺察地僵了下。
安想抓住髮梢輕輕拉扯,幾縷烏髮墜入掌中:“再掉下去會越來越醜,不如我直接剃光,換幾頂假髮替換著戴。”她語氣輕鬆,垂下的眼瞼壓住眼底的落寞。
“對了,讓助理把我的化妝品也拿來吧。”
就算生病也不能忘記生活。
安想想開了,如果不能知道死期,就把每一天當做死期來準備,那一天真到來時,她可以漂漂亮亮的走。
裴以舟凝視她許久,眸光幽邃深沉,讓人看不懂情緒。
幾秒過後,他點頭:“好。”
安想彎起雙眸,笑容流光溢彩,瞬間讓病容有了生氣。
裴以舟很快從護士站那邊借來推子。
她坐在椅子上,雙腿併攏,雙手平放膝前,坐姿乖順可愛像是小學生。
“那我剃了?”裴以舟不確定地又問一遍。
安想重重點頭;“剃吧。”
剃光頭不需要技術,安想聽著頭頂傳來的聲響,低眸看著不住墜落到地的秀髮。
安想不太喜歡染頭髮,也很少剪,細膩呵護下發絲一天比一天富有光澤。
她難過地抿唇,淚水還是沒忍住從眼眶滾落。
安想怕被看見,沒等眼淚滑下便快速用袖子擦去,然而哽咽聲還是沒逃過裴以舟耳朵。
裴以舟指尖一停,突然抬手剃向頭頂,動作不見半分遲疑。
安想見它不繼續還有些奇怪,仰頭一看差點嚇呆。
裴以舟三下兩下把頭髮剃光,沒了髮絲遮擋的美人尖更加明顯。
安想微微張嘴:“你……”
“你先幫我剃,後面我夠不到。”說著把推子丟到她手上,半蹲到安想面前。
“你……你沒頭髮怎麼去上班。”她的聲音仍帶著哭腔,眼眶紅紅的像小兔子,握著東西的手更是遲遲沒有動作。
男人的語氣滿不在乎:“當董事長又不是靠頭髮。”
安想破涕為笑,認認真真地幫他把後面剃乾淨。
裴以舟胡亂抹去頭頂碎髮,拿起小鏡子來回看了看,滿意頜首:“不錯。”
是不錯。
他骨相優渥,就算沒有頭髮依舊帥氣逼人,甚至更加有氣勢,凌厲逼人的令人不敢直視。
安想定定凝視著男人深邃的眉眼,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