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習慣,糾正了好幾次。
“反正寫出來都是一樣的嘛。”第一次被糾正時,她還信誓旦旦地狡辯。
“怎麼會一樣呢?”方朝清不為所動,指著她寫的“山”字,“文字亦有骨,寫字便需先找出字的‘骨’,把骨架立起來,再新增血肉使其豐滿。而這一豎就是‘山’字的骨。就好比你作畫——是先勾勒出主體輪廓,還是先畫些細枝末節呢?”
糾正了好幾次,甄珠表面上是改了,然而,人著急的時候,卻往往還是會按最初的習慣來。
“客、客人——”見眼前的貴公子久久盯著桌上的白紙不發一言,夥計心裡愈發忐忑,剛一開口,就見那貴公子突然拿筆在紙上寫了什麼,隨即身邊掠過一陣風,手裡被塞進了什麼,伴隨著的是那貴公子已經遠去的聲音。
“把東西送到城南十里巷方府,找方二少爺,送到後問他要一百兩!”
夥計聞言大喜,匆匆低頭一瞥,便見手裡被塞了一張紙條,展開紙條——自然還是一個字都不認得。不由跑到窗邊,低頭衝著已經跑下了樓,正解馬欲離去的貴公子喊道:“公子,您去哪兒啊?”
貴公子沒有絲毫猶豫地翻身上馬,沒開口回答,只是揚起鞭子,朝前方遙遙一指。
夥計朝著馬鞭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京城鱗次櫛比的建築中最最巍峨高大的那一處。
——皇宮。
——
“少爺,確定是大少爺的手信嗎?”少八好奇地瞟了瞟紙條,余光中看到前面幾個字——“甄珠在相府”,便不由把頭往後縮了縮。
錦衣燦燦的少年點頭,“當然,大哥的字,別人想模仿也模仿不出來。”
說罷,隨手解了腰間的荷包扔給下面忐忑等待回覆的夥計。
夥計雙手接過,迫不及待地解開一看,便滿面笑容地告辭離開了。
少年站起身。
“少爺——”少八有些緊張地喚道。
話聲未落,便見他家少爺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頑劣又邪惡,彷彿昔日紈絝似的笑容,“小八,最近整天待在宅子裡憋屈地慌吧?今天,就跟著少爺大鬧一場吧!”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甄珠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仍舊沒有下人護衛進來檢視崔珍孃的情況,但甄珠知道,拖不了多久了,總會有人發現不對勁,到時候,如果還是沒有想出辦法,她將會成為甕中捉鱉的那隻鱉。
她咬咬牙,起身將崔珍娘拉了起來。
崔珍娘十分配合地站了起來,小小的眼睛瞟了她一眼,目光仍舊是有恃無恐的。
甄珠用簪子對準了崔珍孃的脖子,拉著她,一點點走向門前。
門外一片平靜,當然這並不代表外面沒有人。
甄珠握緊簪子,深吸一口氣,抬腳想要踹開門——
紛亂而巨大嘈雜的聲音突然在此刻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不知何處傳來的東西焚燒的味道。
甄珠雙眼陡然一亮,就聽門外近處響起亂糟糟的說話聲:
“怎麼回事?”
“有人來相府搗亂!”
“救火,快去救火!”
甄珠立刻將崔珍娘放到一邊,用簪子戳開窗戶紙往外看。
相府上空冒出幾道滾滾濃煙,且是來自東南西北好幾個不同方向,門外的守衛們正匆忙往煙霧起來的方向跑去,院子裡只剩下——崔媽媽和一個守門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