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明白,為了自救,甄珠絕不會輕易要了她的命,而只憑甄珠一個人,想要挾持一個人質就安然走出這相府,還是太困難了——計都就是前車之鑑。
所以崔珍娘有恃無恐。
嘆了口氣,甄珠目光瞥向嗚嗚著想要說話的崔珍娘,按了按眉頭:“不管你想說什麼都不用說了。”
她說的已經夠多了,說她的痛苦,說她的可憐,說她的求而不得……然而,說得再多,又與甄珠有什麼關係呢?她是很痛苦很可憐很值得人同情,然而,與人何干,再多的痛苦也都是她自己的,誰也不能,也沒有義務代她受過。
冷聲說罷,甄珠便不再看崔珍娘,目光投向仍舊緊閉著的房門。
外面很安靜,然而她知道,只要一出去,面對著的必然是相府密密麻麻的守衛。
還真是個無解的死局啊。
除非——
甄珠又嘆了一口氣,雙手不由抓住衣角。
局勢並非完全沒有轉機,被抓來之前,她還是留下了一絲線索的,而現在,只看有沒有人能發現那個線索了。
方朝清啊……
可以,對他抱有期待嗎?
——
方朝清面沉如水,目光打量著空無一人的房間。
房間是普通的客棧客房,只是多了些女兒家常用的什物,床前的梳妝檯還被騰出來一半用來看書寫字,上面擺放著紙筆和書卷,筆上的墨還潤溼著,書卷也是攤開的,顯然,人是匆匆離去——或者說,是匆匆被擄去的。
“客、客人,要、要不再等等?興許……甄姑娘只是出去玩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呢?”小二在一旁擦了擦冷汗,有些戰戰兢兢地說著。雖然他沒看見那姑娘出門,但……興許是他沒注意到呢?不然的話,人好好一個大姑娘在他們客棧裡沒了,眼前這個貴族公子哥模樣的男人,還不知道會怎樣發難。
說罷,小二忐忑地等待對方回應,卻見對方沒聽見似的,目光死死盯著梳妝檯上攤開的那捲書和寫了一半的白紙。
小二伸頭看了一眼,一個字也不認得,倒是看出最後一個字只寫了半拉,簡直是完美地戳破了他“只是出去玩”的說辭——再怎麼也不會字寫一半就出去吧,登時心虛地縮回了腦袋。
方朝清卻還在看,目光從攤開的那捲書到攤開的白紙,最後死死地落在最後那個才剛剛起筆的字上。
那攤開的書是一本書法帖集子,收錄了歷代多位書法大家的著名字帖,翻開的那一頁是東晉王珣的《伯遠帖》,而桌上攤開的白紙上,赫然也是在臨這一帖,《伯遠帖》不過寥寥幾十字,紙上正臨到“自以羸患,志在優遊”這句,而接下來“始獲此出意不克申”這句則只寫了“始獲此”三字,“出”字則只起了一筆,也就是第一筆豎折。
方朝清緊緊盯著這筆豎折。
相比前面輕鬆隨意的筆跡,這筆豎折從落筆時就明顯重而沉,墨跡甚至滲透了紙背,尾端劃出長長的尾巴,顯然是倉促之際寫就,更加佐證了她是被擄走的猜想。
可是……為什麼被擄走之際還要繼續寫下這一筆?
方朝清看著那筆豎折,目光忽然落到起筆處。
他的瞳孔猛地緊縮。
這個豎折要寫的字——不是“出”,而是“崔”!
崔相的崔!
——
甄珠的書法底子並不好。
小時候基礎沒打好,養成了許多壞習慣,就比如筆畫順序經常不按正確的順序寫,而是按著她習慣的路子來,就比如“山”字,正確的筆畫順序應該是先寫“山”字中間那一豎,而甄珠,卻是習慣先寫豎折,這個習慣也同樣適用於帶有“山”的字,比如“崔”。
後來跟著方朝清習字,方朝清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