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甕六部衙門按律不植高木,此時此刻的深秋時分,這座院子早已不聞一聲蟬鳴。
蔣永樂頹然靠著廊柱,沒來由倍覺寒蟬悽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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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兵部雖是鄰居,隔著其實並不算近,對禮部官員而言,是不幸中的萬幸,要不然起了紛爭,秀才遇上兵,一個用嘴巴說理一個用拳頭說理,自然是後者更“佔理”。而對兵部來說,對於這幫官階高低不同但都屬於酸文人的禮部官員,屬於一幫看著厭煩打了都不顯能耐的繡花枕頭,所以兵禮兩部素來是尚書省內最不沾邊的兩座衙門。但是兩部此消彼長之下,習慣了只樂意對吏部正眼相看的兵部大老粗,難免心中鬱難平,同樣是短短几年內走掉三位尚書,兵部是顧劍棠,陳芝豹和盧白頡,禮部是李古柏、盧道林和元虢,可未來幾年的走勢,顯而易見,兵部如今連尚書之位都空著,換禮部試試看,若是司馬樸華突然有一天死了,那還不是學問。
而我孔武痴,也會做官了。
我和他還是兄弟。
曾經最怕死的李翰林,竟然當上了涼州關外遊弩手的都尉。
跟著你一起上陣殺敵。
你們還是兄弟。
我只想知道,我們和你們,還是兄弟嗎?
年哥兒,這些年我在太安城幫你搜集了六十多套兵書,你還願意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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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高亭樹和孔鎮戎所說所想,田綜韋棟和董工黃三人繞過兵部審議的悄然入京,三人的官場升遷路途,便是那般。
唐鐵霜拉著三人四處閒逛,沒有說任何國事軍政,都是聊些雞毛蒜皮的地方風俗,甚至都沒有一次提及他們的共同恩主,大柱國顧劍棠。
雍州刺史田綜,當年覆滅舊南唐,他拿下了渡江首功。
泱州副將董工黃,跟田綜一樣沒有跟隨大將軍入京,而是留在地方上,上任初始就杖斃了姑幕許氏的三公子,迎娶了江南大族庾氏的嫡女。
與現任青州刺史早早成為姻親的“韋龍王”韋棟,跟吏部侍郎溫太乙、以及比他們更早入京的青州將軍洪靈樞,關係深厚。
如果加上已是兩淮節度使的蔡楠,和就站在三人身邊的兵部侍郎唐鐵霜。
應該足以讓看到這一幕想到這一層的京城官員,感到濃重寒意。
顧廬是沒了,可顧劍棠依舊手握離陽王朝規模最大的兩遼邊軍,當年不同於徐驍,近乎隻身一人進入兵部的顧劍棠,舊部很早就被打散,但是除了此時位高權重的四人,還有更多昔年的嫡系心腹不曾浮出水面。
唐鐵霜突然沉默。
離陽先帝分散顧部將領,是放。當今天子收攏顧部舊人入京,是收。
不能說先後兩位皇帝誰的手腕更加高明,因時而異罷了。
解決了北涼道,就等於完成了削藩大業的一半。
那麼整肅完畢顧部留在地方上的勢力,何嘗不是完成了抑制地方武將的大半任務?
真正讓唐鐵霜傷感卻不會流露絲毫的事情,不是皇帝陛下要拿他們制衡張廬舊部文官的制衡手段,也不是利用他們這幫武人震懾以及一定程度上阻斷永徽老臣與祥符新官聯絡的帝王心術。而是早年在沙場可以換命的
幾個老兄弟中,也許除了老董,田綜和韋棟都對此次升遷,個人的驚喜,遠遠超過對大將軍處境的擔憂。
唐鐵霜很快恢復正常,笑了笑。
這就是廟堂,這就是人心。
明知道高處不勝寒,還是人往高處走。
離陽版圖上的眾多武將,從楊慎杏閻震春這撥春秋老將到他唐鐵霜這些,成了某雙手隨意擺弄的棋子。
文官也不好受啊。
張鉅鹿一去,齊陽龍一來,其實就是一場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