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長撥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下子我是真的放心了。”
顧璨突然身體前傾,使勁用腦門磕了一下陳平安的腦袋,嗚咽道:“對不起!”
陳平安揉著他的小腦袋,笑罵道:“傻樣!”
顧璨突然在他耳畔竊竊私語。陳平安愣在當場。
顧璨轉身跑開,一邊慢跑,一邊轉頭揮手:“聽那老頭子說,要帶我和我娘去一個叫書簡湖青峽島的地方,以後你要是混得媳婦也娶不起,就去找我,不是我吹牛,隔壁稚圭這種姿色的臭婆娘,我一送就送你十七八個!”
陳平安站在原地,點了點頭,有些傷感。
畢竟這個傢伙,就像是他的弟弟,所以什麼事情,陳平安都願意讓著顧璨。
陳平安望著顧璨漸漸遠去的身影,怔怔出神。
他的人生總是這樣,真正在意的人,好像如何也挽留不住。陳平安咧嘴一笑。老天爺挺小氣的。
隔壁院門輕輕開啟,走出婢女稚圭,她亭亭玉立,如一株池塘裡的荷花。
陳平安問道:“先前顧璨說你壞話,都聽見了?”
她眨了眨那雙秋水長眸,道:“就當沒聽到,反正我吵架吵不贏他們娘倆。”
陳平安有些尷尬,只好幫顧璨那個兔崽子說好話,打圓場道:“其實他心眼不壞的,就是說話難聽了點。”
稚圭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顧璨心眼好壞,我不知道,她那個寡婦孃親,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我很確定。”
陳平安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跟她現學現用,假裝什麼也沒聽到。
稚圭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陳平安,你真不後悔?”
陳平安愣了愣:“啥?”
稚圭見他不像是裝傻扮痴,嘆了口氣,轉身返回院子,關上木門。
眼力極好的陳平安一直站在巷中,終於看到遠處顧璨家院門開啟,走出三人,其中母子二人各自揹著大小行囊,緩緩走向泥瓶巷另一頭。陳平安甚至清晰看到,那個說書先生轉過頭,瞥了自己一眼,笑意玩味。
三人身影消失在小巷盡頭後,陳平安回到自己院子,看到寧姚竟然已經能夠自己坐在門檻上。她的身子骨是鐵打的不成?
陳平安先將齊先生贈送的玉簪子,以及顧璨拿來的兩袋子銅錢,都放在桌上,然後開始燒水、抓藥、煎藥,熟門熟路,不像是窯工出身,反而像是在藥鋪裡待了很多年的夥計。
寧姚有些疑惑,卻也沒有開口詢問,百無聊賴的她起身來到桌旁,想了想,又自顧自將陳平安藏在一隻瓶肚裡的錢袋拿出來。
她坐下後,桌面上擺著三袋錢和一根玉簪,當然還有一把識趣“龜縮”在角落的靈性長劍。
陳平安沒阻攔她取錢,但是轉頭叮囑道:“玉簪是齊先生送給我的,寧姑娘你小心些。”
大概是生怕寧姚不上心,陳平安又赧顏提醒道:“真的要小心。”
寧姚翻了個白眼。
三袋子金精銅錢,迎春錢、供養錢、壓勝錢,很巧,剛好湊齊了。
寧姚一手託著腮幫,一手伸出手指,撥弄著三枚銅錢,隨口問道:“你的事情如何了?能不能跟我說說?”
陳平安蹲在視窗那邊的牆根,小心盯著火候,時不時翻看一下三張藥方,聽到問話後,說:“合適說嗎?”
寧姚皺眉道:“你都混到這般悽慘田地了,還擔心我聽了秘密後,被誰殺人滅口?陳平安,不是我說你,實在是你這種濫好人,我勸你這輩子都別離開小鎮,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寧姚很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這種古板性格的少年,哪怕是一位兼具羅漢金身、天君道術的強大劍仙,只要丟到她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