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亦宴是翟大舅的嫡長子,整個翟家的家業,都是他的。他不走仕途,打小兒就跟著祖父父親走南闖北的做買賣,在杭州城裡也算是小有財名了。
少年得志,難免有些發飄,而且翟亦宴做買賣,人送外號“賭徒”,倒不是好賭,而是他喜歡做那等冒險買賣。同翟老爺一步一個腳印的建起大布坊,翟亦宴打一開始,就看著海的那一頭。
尤其是今年,領船出海,給翟家賺了不少銀錢,此時正是氣焰高的時候。
翟老爺年紀大了,難免肝顫,生怕他邁大了步子扯著了蛋,但凡遇見一個稍微長進一點的,都要來這麼一出,一方面暗戳戳的炫耀一番翟亦宴,另一方面,又想著拉踩打壓他一番,好讓他知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當真是煞費苦心。
謝景衣聽得多了,渾然不把這誇獎當真,下意識的接道,“我這不過就是走了狗屎運,恰好撞上了。大表哥都敢出海了,誰不誇翟家後繼有人,厲害了!”
翟老爺肉眼可見的高興,哈哈笑了幾聲,說罷擺了擺手,“我們先走了,再不走,怕是要留下來用飯了。”
翟老爺雖然生得胖,但是做人做事,都是來去如風,一說罷,便當真大步流星的走了。
謝保林老實巴交一直插不上話,到了這關口,忙跟著送出門去。
待他們一走,翟氏臉色一變,哇的一聲乾嘔起來。
謝景嫻忙上前一步,遞上了帕子,給她拍起背來,“阿孃,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夜裡著涼了?”
翟氏乾嘔了好幾聲,拿茶水漱了口,又擦了擦嘴,“你阿爹是不是從富陽帶魚回來了,我怎麼聞著,一股子腥味,先前便想吐了,想著你外祖同大舅說著正事,便忍住了。”
“他這一走,腳步帶風,腥氣就更勝了。”
謝景衣吸了吸鼻子,壓根兒沒有聞到什麼魚味兒,杭州本就多水,他們過幾日又是要回富陽過年節的,謝保林沒有理由舟車勞頓的帶魚過來。
“怕不是我今日喝了魚腥草水?”謝景音一拍腦門,往後退了幾步,“我慣不喜歡喝茶,今日三囡拉我去接大兄,我尋了個茶棚,喝了杯魚腥草煮的涼茶。”
翟氏一聽魚腥草三個字,又拿著帕子捂住嘴,乾嘔起來。
謝景衣瞧著她這般模樣,頓時腦子一嗡,想起了上輩子的舊事來。
當時他們信了那婆子的鬼話,快馬加鞭的上了路,途中遇到劫匪,阿爹同大兄以命相搏,她們三姐妹護著阿孃虎口脫險,多多少少都受了傷,周身都是血,也不知道那血是劫匪的,還是她們自己的。
翟氏在那之後,一直都延綿病榻,臉色蠟黃如紙。
那時候她們都陷入惶恐與悲慟之中,並未關注過多的事,只當翟氏受了驚,承受不住喪夫喪子之痛,是以才如此。
現在想來,那會兒翟氏雖然身上有小擦傷,但是並沒有大的傷口,羅裙上頭卻全都是血……再看如今這般嘔吐模樣……
“阿孃,你莫不是有喜了?”謝景衣心情複雜的問道。
若是真的,那上輩子,翟氏心裡該有多苦。
翟氏嘔得撕心裂肺的,有氣無力的擦了擦嘴,“你這孩子,渾說什麼?也不瞧瞧,你都多大個人了。阿孃當年懷你的時候,過於貪嘴,好傢伙,你一出生,就有九斤重!又白又胖的,那小胳膊,比湖裡的藕還粗。那小手,跟白麵饅頭摳出五個窩似的。對了,小時候大家夥兒都叫你謝九斤!”
謝景衣一囧,什麼鬼?什麼謝九斤!聽起來感覺她和外祖父還有大舅站一塊兒,就是三個鐵球一起滾來滾去!
“哈哈,謝九斤……阿孃,你怎麼不早說,日後她懟我,我便叫她謝九斤!”
翟氏瞧謝景音搖頭晃腦的要撲上來,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