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藏著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裡頭潛伏著難以名狀的恐懼,伺機將她吞噬。
貪,嗔,痴,這三毒都叫她給佔全了。
鍾薈感到沮喪,不過來了一個房氏,她便惶惑不安至此,且不說房氏存著什麼樣的心思,難道她連阿晏都信不過麼?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難受和忐忑並不因此減少分毫。
“衛夫人請隨我來。”房氏將衛琇看了個夠,微不可察地嚥了口唾沫,這才向著鍾薈伸出手,毫不見外地勾住她的胳膊,親暱得彷彿故交一般。
鍾薈回過神來,在心裡暗罵自己一聲,她此次是來襄助阿晏的,正事兒還沒辦,倒先叫人擾亂了心神,遂咬了咬舌尖強打起精神同房氏談笑風生起來。
女眷的宴席設在花園中的尋芳榭,房氏與鍾薈一路說笑,真有些傾蓋如故的意思,任誰也看不出來這是她倆第一回見。
房氏第一回設宴款待刺史夫人,邀請了一干淑媛貴婦作陪,鍾薈遠遠便望見水榭中閒坐著幾個珠圍翠繞的年輕女子,坐在上首的卻是一位閨閣裝束的小女郎,約莫十五六歲,身量比鍾薈還高些,生得白皙豐腴,星眸瓊鼻,舉手投足間有股貴氣。
“那位著紫衣的是齊王殿下的掌珠雲麓鄉公主。”房氏拿團扇往水榭處指了指,“著黃衣的是我大兒媳,出自吳興沈氏。”
鍾薈便向那黃衣女子望了一眼,只見她濃眉粗目,神態端嚴,看起來比房氏還年長些,不似兒媳婦倒像房氏的婆母。鍾薈不動聲色,房氏卻不以為然地笑道:“說起來不怕衛夫人見笑,大郎媳婦比我這婆母還年長三歲呢。”
“著綠衣的是濟南郡太守夫人,出自零陵馮氏,”房氏又道,“還有那著粉衣的,是齊相夫人戚氏。”她提到這位戚氏時略去了郡望不提,顯然是寒門出身了,鍾薈著意往那粉衣女子望了一眼。戚氏背向他們而坐,看不到面容,不過從背影看得出身段窈窕,秀頸纖長。
說話間兩人到了水榭,眾女子紛紛站起來向刺史夫人行禮,圍著她奉承,只有雲麓鄉公主穩如磐石地在原地坐著,見了鍾薈也只是微微頷首,閒閒說一聲:“久仰衛夫人之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閨閣女子聞名遐邇泰半不是什麼好事,且她說話的聲氣不陰不陽的,簡慢高傲之氣倒與她遠在京城的表姊清河長公主一脈相承,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房氏趕緊替未來的二兒媳打圓場:“可不是,衛夫人賢德之名連我們這鄉下地方也傳遍了。”
好歹也是未來婆母,雲麓鄉公主總要給房氏三分薄面,不再多說什麼,拿團扇一遮,側過臉去與侍女小聲吩咐起什麼來。
濟南郡太守夫人馮氏與房氏時常往來,很是熟稔,便打趣道:“都說你是青州第一美人,這回可要退位讓賢啦!”
“哎喲我的阿姊,您就別給我臉上貼金了,衛夫人與咱們這些村婦不啻霄壤,你也好意思拿來比,怪道人都笑你村呢。”房氏說著搡了馮氏一把,咯咯笑起來,那樣的神情動作換個人來做只會叫人覺得粗鄙,可她做來偏偏就嫵媚天成。
“陳夫人莫要妄自菲薄,”鍾薈笑道,“咦,你這衣裳紋樣好生別緻,倒是從未見過呢。”
“這似仙……仙綾紋,”一直在一旁默默陪笑戚氏突然開口道,“本地的樣子,衛夫人沒見過也不稀奇。”
她似乎是吳越一帶的人,生得容貌婉麗,大約是不怎麼會說官話,短短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帶著濃重的鄉音。
鍾薈朝她笑了笑:“啊!原來這就是上貢的仙紋綾呀!我原先在京城時聽過,一直無緣得見。”
齊地的絲織很出名,自古有齊紈魯素之謂,這仙綾紋她非但見過,還拿來裁過幔帳——衛府的庫房裡還堆著幾十匹。
不過房氏穿上身卻是僭越,此種綾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