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雪白、幽綠兩道流螢。
這座白玉廣場上,數十隻已經形成包圍之勢的膚膩城女鬼只覺得一道金光掠過,眼眸灼熱難耐,如見烈日,下一刻便香消玉殞,更有一點光芒從她們眉心處一穿而過。
陳平安不急不緩,捲起了青衫袖管,從腳下那截枯木上輕輕躍下,筆直往那架輦車行去。
憐香惜玉?梳水國破敗古寺內,草鞋少年曾經一拳拳如雨般落在一隻女鬼頭顱之上,將那賣弄風騷的豐腴豔鬼直接打了個粉碎。在綵衣國城隍閣曾經與當時還是枯骨豔鬼的石柔一戰,更是乾脆利落。最早的時候,雲霞山蔡金簡在陋巷中,脖頸處也吃了一記突如其來的瓷片。
那老嫗戰戰兢兢,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為城主護駕,誓死攔阻此人去路。
範雲蘿面色冷若冰霜,只是下一刻又驀然如春花綻放,笑容迷人,道:“這位劍仙,不然咱們坐下來好好聊聊?價錢好商量,反正都是劍仙大人說了算。”
陳平安腳下驟然發力,裂出一張蛛網,整個白玉廣場頓時如瓷器摔碎一般,碎片濺射四方。
陳平安筆直一線向輦車直衝而去,兩隻女鬼試圖攔阻,直接被陳平安兩側磅礴拳罡彈飛出去。
範雲蘿臉色微變,雙袖揮舞,大如荷葉佔據輦車絕大地盤的裙襬盪漾起來,咯咯而笑,只是眼中怨毒之意清晰可見,嘴上嬌滴滴說著膩人言語:“怕了你啦,回見回見,有本事就來膚膩城與我卿卿我我。”
輦車一個晃盪,將兩名心腹直接從輦車上抖摟在地。
陳平安高高躍起,伸手一探,心有靈犀的劍仙一掠而至,被陳平安握在手中,一劍劈下。巨大輦車一個靈巧翻滾,堪堪躲過那一劍,然後瞬間沒入密林地底,傳來一陣沉悶聲響,遁地而逃。
陳平安腳尖一點,踩在趕來的飛劍初一之上,身形拔高十數丈,循著地下的聲響最終凝神望向一處,手中劍仙脫手掠出,如一根床子弩箭矢激射而去。那架輦車匆忙改變軌跡,躲過劍仙一刺。
這一稍稍阻滯,範雲蘿的逃竄速度便難免慢了幾分。陳平安腳踩初一、十五,一次次蜻蜓點水,高高舉起手臂,一拳砸在地面。
大地之下轟隆隆作響,如幽冥之地春雷生髮。地底一陣陣寶光搖晃,還有範雲蘿氣急敗壞的一連串詛咒言語,最終嗓音越來越小,似乎是輦車一鼓作氣往深處遁去了。
陳平安心知這是輦車遁地秘法,想必亦有約束,越是地表“浮游”,輦車速度越快,越往深處鑽土遊走,在這鬼蜮谷水土奇怪的地底下受阻越多。起先那範雲蘿心存僥倖,現在吃了大虧,就只好兩害相權取其輕,寧可慢些返回膚膩城,也要躲避自己的拳罡震土與劍仙的刺殺。
劍仙與陳平安心意相通,由著他踩在腳下,並不升空太高,儘可能緊貼著地面,去往膚膩城。至於飛劍初一和十五,則入地追隨那架輦車。
不管如何,總不能讓範雲蘿太過輕鬆就躲入膚膩城,而且陳平安還要試一試膚膩城的護城大陣擋不擋得住自己的傾力一劍。
在一處小山頭,陳平安懸停劍仙。
那邊站著一隻身穿儒衫卻無半點血肉的白骨鬼物,腰間仗劍。他微笑道:“兔子急了還要咬人,你何必對那範雲蘿趕盡殺絕。她素來欺軟怕硬,最會審時度勢,你不用擔心她對你糾纏不休。她這麼多年,聰明反被聰明誤不止一兩次了,啞巴吃黃連,早已習慣,既然嚇破了膽,只會向你低頭賠罪。何況你真要殺了範雲蘿,就是壞了竺泉與京觀城城主訂立的某個規矩,被一眾城主群起而殺,螞蟻啃象,你就只能退出鬼蜮谷。好心提醒一句,你再往北去,即便貼地御劍,也會被臨近城主發現蹤跡。”
陳平安問道:“你是?”
一襲儒衫的骷髏劍客微笑道:“範雲蘿湊巧幫忙擋了災的那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