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從書中浮出時,季裁雪已無初見時的新奇和驚訝。他看著管玉格揮手向陰陽槨中探入一絲靈氣。半晌,大概確定了結論,他抽出靈氣,朝季裁雪頷首:“它的狀態很好,好到幾乎與三千年前一模一樣的地步——也就是說,若三千年前它可以封印天道閣閣主,那麼現在,它也不會讓你失望。”
季裁雪明白管玉格言下之意——陰陽槨嶄新如初,並沒有因為過久的封存而出現問題;可說到底,它從未曾被使用過,它是針對崔九重而打造出的封印法器,但並沒有真正困住過那位與天道共生的強者。沒有人能打包票說陰陽槨一定能封鎖崔九重,即便是身為創造者的管玉格也不能。
“你有幾成把握?”
“九成。”
季裁雪眨了下眼,這個數字顯然遠超他的預料,他一時竟不知是管玉格信心太足,還是陰陽槨確實如此可靠。
“這畢竟是無數舉世難尋的珍寶堆砌成的,由祝淵仙尊打造出的法器。”管玉格並未惱於他驚愕的神色,老人粗糙枯瘦的手指揩過暖白色的圓盤,將細沙放在手指之間碾壓,“在失去音訊後,我把它當作故人的遺願來執行。”
季裁雪心中微沉,連停光都不知道三千年前,他在和管玉格的最後一場對話中說了什麼。他不知道那憤恨和妥協的原因,倘若管玉格當真篤定了不會鬆口,那便只有被赤繩鎖封印的記憶能給予他答案。
“越是強大的束縛法陣,其成立的要求也就越苛刻。事實上,不止法陣,很多法器也遵循這條規則。”管玉格沒有因為季裁雪微微變化的表情停頓,他開始專注地為季裁雪解讀陰陽槨的使用方法以及規則,“使用陰陽槨讓天道閣閣主陷入無法掙脫的沉眠,需要有三個前提條件。”
“血液,靈氣,以及——”
“眼淚。”
最後一詞落地後的整整五秒裡,季裁雪都沒有做出哪怕眨眼之類的動作——他在思考有哪個詞語會被誤聽成“眼淚”。直到五秒後,在沉默的緩衝區中,他終於震憾又沮喪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閉上眼捏了捏山根,把尖叫或咆哮都埋進靜默的土壤裡。
還說不愧是《見天機》,不愧是狗血文的世界嗎?他奇蹟般地找到了一口為崔九重量身定製的棺材,轉而又給他當頭一棒,告訴他這陰陽槨的運作前提需要崔九重的眼淚。要一個連人類都談不上的、無喜無悲、毫無同理心的天道之化身的眼淚!這命運安排可真是比過山車還起伏跌宕,比三月的天、小孩的臉還要善變。
再次睜開眼時,他已經勉強把被一頓暴擊打碎的心態重新拼湊起來了,他問道:“以上這三項,沒有更細的要求了吧?”
“更細的要求?”
“我的意思是……”季裁雪有些甕聲甕氣的,“只要是眼淚就可以了,對嗎?無論是飽含情緒的眼淚,還是因為生理刺激產生的眼淚——我的意思是,戳他的眼睛,或者刺激他的鼻腔而產生的那種眼淚。”
與管玉格四目相對,季裁雪面無表情地自嘲了一句:“或許我應該帶著洋蔥去戰鬥。”
“能讓你更傾向於採取這樣的手段,看來他確實極為冷酷無情。”管玉格接著他的話音點了點頭,又繼續了他的講解,“正如你所願,沒有更細的要求。將上述的三樣東西倒入陰陽槨正中的靈氣池中,就能夠徹底啟用陰陽槨。那之後的使用方法就很簡單了:只需讓天道閣閣主肢體的任意一處與陰陽槨相接觸,就能讓天道閣閣主被陰陽槨的靈氣鉗制,最終被封入其中。”
“與前面的準備工作相比,這或許確實可以稱得上‘簡單’。”季裁雪扯出個無力的微笑。他在絞盡腦汁思考著拿到崔九重眼淚的方案,到頭來仍覺得洋蔥才是正解。
察覺到少年未能抑制住的低落情緒,一直沉默地傾聽著兩人對話的張子珩往季裁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