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那輛寬敞而華貴的馬車裡,靜謐得有些詭異,唯有嬿婉的身影靜靜坐在一側。
此時的皇帝,癱躺在錦榻之上,往昔那威嚴的面龐如今毫無生氣,只剩眼珠還能艱難地轉動幾下。
嘴角不受控制地歪向一邊,偶爾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含混不清的音節,打破這令人心慌的寂靜。
馬車搖晃前行,車身的顛簸讓他止不住地流出口水,那涎水順著嘴角蜿蜒而下,洇溼了枕巾。
嬿婉見狀,趕忙拿起手帕,輕柔又仔細地擦拭著,嘴裡還唸唸有詞,像是在安撫孩童般低語。
“皇上莫怕,臣妾定當傾盡所能,尋來天下名醫治好您……”
說罷,她眼中卻閃過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決絕與陰冷。“
定不會讓任何人治好你。
她心裡這般想著,面上卻不露分毫,依舊維持著那溫婉柔順的笑容,抬手緩緩伸向皇帝的雙眼,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
剎那間,一股馥郁卻又帶著淡淡幽涼的香氣幽幽襲來,皇帝的眼眸緩緩合上,面龐徹底鬆弛下來,陷入了無知無覺的沉睡。
嬿婉看著昏睡過去的皇帝,笑意從唇邊悄然隱去,眸中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暗沉。
一路風餐露宿、車馬顛簸,大隊人馬總算在疲憊與匆忙中趕回了圓明園。
自那場大火肆虐過後,殿宇殘毀,皇帝便多日暫居於勤政殿,諸多事宜也只能在那稍顯侷促之地週轉操辦。
皇太后年事已高,體力精力早已大不如前,此次例行的秋獮大典,她思量再三,終究未隨扈出行,而是安心留在了圓明園中靜居調養。
此刻,太后於內殿穩穩端坐,目光觸及皇帝那憔悴萎靡、狼狽不堪的模樣,臉上卻不見絲毫慌亂。
她只是緩緩伸出手,輕輕拉了拉蓋在皇帝身上的錦被,掖好被角。
“兒……皇……額……”
皇帝一醒來,便見到了眼前的太后。
他有些激動的嚷著,可破碎的音節根本連不成完整的句子。
太后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手,又將他的手放回錦被之下。
“皇帝啊,你安心養著身子,放心吧,那些事哀家會幫你辦妥……”
說罷,便不疾不徐起身,由嬿婉攙扶著移步走向偏殿的會客之處。
事到如今,有些話也該說清楚了。
宮人紛紛退出,殿裡只剩嬿婉與太后二人。
太后主動出口打破靜默,帶了幾分喟嘆。
“瞧瞧皇帝如今這副模樣,怕是什麼事兒都難以周全了。這朝堂上下,諸事紛雜,可不能一日無主、無人掌舵啊。”
說罷,她目光一轉,直直看向一側垂首而立的皇貴妃,眼神幽深難測,緩聲道。
“皇貴妃,哀家聽聞這段時日,諸事打理得井井有條,倒真是有幾分能耐,莫不是身懷通天徹地之能啊。”
話語輕輕落下,卻似重錘敲在眾人的心尖,四下裡愈發安靜得連根針掉落都能聽見。
歲月催人老,太后鬢髮蒼白,皺紋橫生,挺直的脊背也微微佝僂,全然沒了往昔風華正茂時的雍容儀態。
唯剩這歷經風雨後的沉穩氣度,在眉眼間凝出一抹威嚴。
“太后娘娘恕罪。”
嬿婉微微屈膝行禮,手中絲帕輕捻,語調不緊不慢,看似在誠懇悔過,實則綿裡藏針。
“都怪臣妾侍奉不周,未能周全照料皇上。皇上前些時日自覺身子爽利了些,心情一高興,便多飲了幾杯,沒承想草原上風勢那般猛烈,不慎著了涼,這才一病至此……”
說著,她輕輕抬起眼眸,雖是說著討饒的話,臉上卻不見半分怯懦退縮之意。
反倒下巴微抬,竟自顧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