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後,回想起住進格爾木的頭三個月,朝兮依舊覺得像是做了一場永夜不醒的噩夢。
他被關進了地下室,大約有四五十平米,分割出一間帶浴室的臥室,小而隔音。此外就是實驗室,牆邊的立櫃裡放了很多實驗器械,不過都鎖住了,整個空間瀰漫著濃烈的消毒水的氣味。
地下室的門是鋼製的,堅逾金石,用柵欄代替了玻璃窗,每根柵欄間僅有一指寬,確保他的縮骨功沒有用武之地,同時方便巡邏人員隨時觀察裡面的狀況。
由於太過昏暗,室內像電費不要錢一樣,成天成宿地開著燈。
只有朝兮起居的臥室裡,南面牆壁的頂部,開著一尺長、半尺寬的一個小小的柵欄窗,窗外就是地面。
每天有一個小時,那扇窗戶能透進陽光來。
以朝兮的身高,站在床鋪上,可以看見外面甬路上暗紅色的磚石。
這就是張啟山為他打造的囚籠。
一連三個月,張啟山沒有出現。
……大概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圖謀著什麼吧。
他住進來後,唯一的好訊息是,那些跟著張啟山的人沒有完全廢了他,繼續給他打那該死的禁藥——大概是防備著哪日去開棺掘墓,還能用上他的本事。
在軍列上見過的那名軍醫每天會來一次,在十來個手持步槍的衛兵的守護下,給他打營養針和鎮定劑。
壞訊息是,船塢裡那30毫克的禁藥勾起了久遠前被他強行戒斷的毒癮,戒毒後複用所造成的毒害,遠比初次使用時更加嚴重。
上一次,他戒去毒癮,用了七天。
這一次,他用了三個月。
……也經歷了很多個那樣欲生欲死的“七天”。
住進地下室的第一天,他掙斷了捆綁的束縛帶,把目之所及的所有東西都砸了。
木製的立櫃被拆解得支離破碎,碎木片介面尖銳,堪比刀劍。他在自己身上劃出了無數道傷口,然後把拆下來的鎖片握在掌心裡,藉由最直觀的痛覺撐到了軍醫過來。
為防他再次自殘,衛兵們清理了殘局,把所有東西都搬走了,只留下一張病床。
那軍醫可能是記恨在軍列上時,張啟山曾為過量注射禁藥的事兒教訓過他,但不敢跟張啟山發火,就把仇都記在了朝兮的身上。
拔針時,他故意攪動了一下針頭,針孔周遭的面板很快染上了一片淤青,包紮傷口時,也把繃帶勒得死緊,恨不得有些乾涸的傷口立刻流出鮮血來。
醫生若是折磨起病人來,零零碎碎的苦頭有的是。
不過這點皮肉之痛,對朝兮而言已不算什麼了。
*
勉強捱過一夜,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看見張日山站在他的床頭。
或許是張啟山怕他挺不過去死在這兒,才讓張日山來盯著吧。
相處下來,朝兮得出一個結論:張日山總歸是比張啟山多一點良心的。
至少張日山知道他現在吃不進去葷腥,會換熬的稀薄的小米粥來,也不會逼著他一氣兒把東西全吃進肚子,而是少量多餐,讓他慢慢習慣。
雖然他們很少說話,張日山的臉上也總是冷冰冰的。
但,或許是照顧張啟山習慣了,張日山總能很快明白他要什麼,無須語言累贅。
白天,朝兮被束縛帶綁在椅子上,看著張日山忙前忙後,給他倒水,給他清理傷口,給他餵飯……
他有時會瞧著張日山的背影,想起陳皮。
昔年,他尚可以選擇自己唯一能信任的人,守在身側,盡情示弱。
如今,他別無選擇,也早就無須在意會被別人看去所有的不堪與脆弱。
曾經跪在他跟前指天為誓,許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