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便乾脆將年紀尚小的女兒送入了晏家,將他們自小養在一處,晏家為人寬厚,竟是給予程螢家人都不曾給過的關愛,因此程螢有大半的童年都是在宴府度過的。
晏安喜歡偷偷溜出府邸去玩,回來時他一定會帶禮物來見程螢,幾塊糕點,一盒珠翠,無論什麼東西,都能叫女孩滿足地將雙眼眯成月牙兒。
——也許只有程螢自己知道,讓她開心的不是這些小玩意兒,而是小晏的出現吧?
記憶中,春去秋來,男孩漸漸長大,長成了身姿挺拔的青年,行事依舊是那樣不羈。名門弟子意氣風發,又有一身俊俏的功夫,已經成為帝都眾多閨門小姐心中的佳偶。但這樣一個眼高的貴公子,卻是將平生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都用在了自己的青梅身上。
二人的感情愈加深厚,手腕的天地牢鮮紅依舊。
在程螢及笄那年,婚事已經被雙方父母提上了議程,程螢也自然而然被父母接回了自家的府邸中。
第三章 風雨欲來
十五歲,對於程螢來說似乎是記憶兩極的臨界點,從那之後的記憶已不是明媚絢爛的一片,它們變得濃稠深紅,宛若將要乾涸的血跡,竟沉重得叫人邁不開腳來。
杉靈行走於這些怪異而扭曲的記憶裡,她驚異地發現,鉅變的這漫漫幾十年的記憶中,沒有了晏安丁點兒身影。
都說,山雨欲來風滿樓。
在晏、程兩家還未詳細談及他們的婚事時,北方戰事爆發,敵國在短短數月內便佔據了東北大片江山,晏家作為武將世家,臨危受命,領兵北上禦敵,而作為晏家的新秀將領,十七歲的晏安將帶領精兵先行,急急趕往戰場。
他走得那樣急,甚至不能好好同程螢道別一場。
於是在臨去前夜,隨性的年輕將軍躲過侍衛和家丁,偷偷翻程序家府邸,輕車熟路地尋到程螢的閨閣之外,他站在一架開得茂盛的紫藤蘿下。藤蔓被那紫中透粉的花朵壓得極低,晏安個子高,他隱沒在陰影裡,伸手抬起幾垂花朵,昂著頭,靜靜看向窗內那個熟悉的身影,此刻程螢披著一件衣裳,在燈下縫製著一件厚實的貂領襖子。
那個反應總是十分遲鈍、給人印象不大聰明的女娃娃已經出落成了大姑娘,圓圓的臉蛋變為瓜子小臉,曾經呆愣的性子變作了文靜溫婉。此刻的她,有著最柔美的側臉以及纖長的睫毛,她認真低頭的模樣好似一潭靜水,明澈又溫柔。
整整一夜,晏安就那樣筆直地站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的身影,嘴角翹起,帶著點點柔情笑意。
秋雨無聲地落了一夜,殘下一地紫色的花瓣。
直到東方漸明,閨閣裡的那盞油燈已被丫鬟添了幾次油,貴族小姐才細細地為手中的襖子打下最後一個結,敲了敲痠疼的肩膀,在不經意地扭頭時,她才猛地看見窗外那熹微晨光中,那笑得好看的年輕將領。
低低發出一聲驚呼,手旁的笸籮掉落在地,針線撒了出來,聽聞聲響的丫鬟急忙跑進來,詢問何故。
程螢搖了搖頭,隨便扯了個謊解釋了,待丫鬟彎腰去收拾針線時,她再回頭看去,那樹開得極盛的藤蘿之下,已是空空如也。
——她的心上人,已不知何時,帶著一肩露溼悄悄離開了。
但就在那瞬間的相視裡,她看懂了他口中無聲對自己說的話。
他說:“螢螢,等我。”
少女嘴角忽然彎出一個甜蜜的笑來,繼而將懷中的那件貂領襖子展開,心中估量著那人的身量,而後仔細疊好了,交於丫鬟手中,“將衣裳送到晏府去,對小宴說,雖說已經入春,但北地依舊寒冷,得叫他一直穿著這件襖子!”
一聽自家小姐徹夜不眠所做的襖子是給未來姑爺的,丫鬟立刻擠眉弄眼地調笑,讓彼時單純至極的程螢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