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是這麼說,酒還是要喝的。
不承想陳平安又丟過去一壺酒鋪新賣的燒酒,程荃一聞,點頭道:“這才算酒,難怪鋪子生意不錯,你要是把酒鋪開到城頭上,我也會買。”
陳平安笑道:“不賒賬。”
程荃斜了一眼那個年輕人,問道:“聽說你被個小姑娘一拳撂倒在寧府門口?”
陳平安以摺扇輕輕敲打手心,說道:“不瞞程前輩,示敵以弱,是我的拿手好戲。不管誰與我過招,贏面都會很大。比如我身邊這位齊兄弟。”
第二場戰事當中,同樣是初一、十五、松針、咳雷四把飛劍,陳平安應對得越發輕鬆愜意,飛劍極快。
只說駕馭飛劍一事,果然還是自己最在行,不用被一個個道理拘束,心意自然更加純粹。道理是好,多了也會壓人,飛劍自然而然會慢上一線,一線之隔,雲泥之別。
程荃覺得這小子說話,比那趙個簃有意思多了。
所以這位老元嬰竟是挪了位置,坐在了陳平安身邊,問道:“聽聞浩然天下多奇山異水,能讓人洗耳亮目,觀瞻流連?”
陳平安甚至沒有轉頭與人言語,只是眺望前方,笑道:“看多了,就那麼回事,尤其是需要跋涉其中,也會厭煩,處處視野所阻,很難心如飛鳥過終南。家鄉那邊的修道之人,山中久居,都會靜極思動,往山水之外的紅塵裡邊滾走一番,下山只為了上山,也無甚意思。”
程荃有些後悔挪窩坐到這邊,方才這傢伙說話挺帶勁,這會兒又虛頭巴腦了,無趣無趣。
陳平安從懷中掏出一本《皕劍仙印譜》,笑嘻嘻轉頭,遞給程荃,道:“程前輩,看看有無感興趣的印章,生意實在太好,幾乎都賣出去了,但是程前輩開口討要,我不但可以再篆刻,還可以打折,哪怕程前輩自己瞧不上,只需要轉手一賣,一兩壺酒水錢就掙到了,何樂不為?”
程荃接過了《皕劍仙印譜》,隨手翻開一頁,嘖嘖笑道:“生意之外,誰挑了印章,表面上是眼緣到了,實則是某種心有所屬,白白給你這傢伙,既掙了錢,又能憑此看了一二人心。二掌櫃,好買賣啊。”
“看人心,是推敲。到底是推門好,還是敲門更好?我看都不好。”
然後陳平安搖晃摺扇,滿臉委屈道:“程前輩可莫要仗著劍術玄妙,在諸多劍仙當中都能夠獨樹一幟,就胡說八道,欺負一個晚輩啊。不過程前輩此刻,喝酒看書出劍,劍氣翻書,殺妖佐酒,極有名士風流啊。”
程荃雖然隨意翻看印譜,出劍卻半點不含糊,而陳平安雖然重新當起了包袱齋,出劍也更無半點凝滯。
程荃看到一方印章的邊款,稍作停留就要故意翻過一頁,不承想他的眼角餘光,發現那個臭不要臉的小王八蛋,就直愣愣看著自己,之後便會心一笑,大概是說“我懂,肯定看破不說破,程前輩不用有半點難為情”。程荃也就無所謂了,伸手摩挲著那些文字,尤其是末尾的“佳人”二字,讓這個老劍修唏噓不已。
“蹇驢破帽舊衣,青山綠水老路,朝露晚霞星河,燈火花甌佳人。”
他程荃與那趙個簃,兩人爭了一輩子,也不知道那個她到底是喜歡他們倆誰,她只說誰先躋身了仙人境,她就喜歡誰。
當時是程荃境界更高,資質更好,所以程荃說她肯定是喜歡自己。
趙個簃卻一直說當年是她用心良苦,希望以此激勵我趙個簃的道心。
各有各的道理,爭了無數年。
劍氣長城曾經有一個名叫宋雲彩的女子劍仙,風采絕倫。
她與程荃、趙個簃三人皆是上五境劍修,都出身於同一條陋巷,在一起並肩作戰多年的歲月裡,那條同時湧現出這三個上五境劍修的小巷子,名氣大到了連倒懸山和更遠